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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泊文和宜靜帶我去聽音樂會。

 

這幾天,如果有人跟我在一起,我都還好,還能有說有笑。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我在家準備期末報告及考試,有時候會突然想起媽媽,會哭。心情太沉,我會出去走走,看看人。

 

下午,宜靜問我要不要去聽NSO的音樂會?我想,也好,出去走走,去聽聽音樂。

 

今天的音樂會叫「鐵漢柔情」,上半場是普羅高菲夫的作品,睡美人和第三號交響曲,普羅高菲夫算是新古典主義的音樂家,他的現代風格我還頗能接受。

 

下半場是蕭邦的第一號鋼琴協奏曲,鋼琴演奏是來自越南的鄧泰山先生,他是國際上首次奪得蕭邦大獎的亞裔鋼琴家。蕭邦的鋼琴協奏曲我在大學時還蠻常聽的,畢業後大概有二十幾年沒聽了,因為蕭邦是個傑出的鋼琴作曲家,但相對他寫器樂曲就沒那麼精彩,他的旋律線相當好聽,但樂團和鋼琴的比重上差很多,不像協奏,樂團像在挨打,給鋼琴襯底,與其說是鋼琴協奏曲,倒不如說樂團是來幫鋼琴伴奏的,所謂協奏,是主奏樂器與樂團比重相當,才叫協奏。那麼久沒聽,我已經差不多都忘記曲子的旋律了。

 

一開始,樂團演奏蕭邦式充滿感情的第一主題,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可是當鋼琴主奏一下去時,我突然開始哭了。

 

蕭邦,是媽媽最喜歡的音樂家呀!!我腦海一片空白,被遺忘的旋律記憶慢慢被喚醒,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就是一直掉眼淚,到第二樂章時,我哭得更兇,好想媽媽呀,是媽媽教我聽音樂的。想起小時候,媽媽一直催促我練琴,陪我練琴,跟我說,她喜歡聽我彈琴,讓我以為自己很厲害,認真的學下去。我不知為甚麼,每本被我彈過的琴譜一定破破爛爛,但是媽媽一定幫我把譜補的漂漂亮亮。長大後,只要老師給我蕭邦的曲子,媽媽一定特別高興,我也都會彈給她聽。我會給她一些蕭邦的圓舞曲或是夜曲等音樂帶,以前妹妹的兒子偉偉小時候,媽媽都放蕭邦的音樂給他聽,小偉偉聽蕭邦都不吵,媽媽說,小偉長大一定氣質很好,都聽蕭邦。

 

隨著音樂的起伏,我回到2008年的秋天,當我帶媽媽去台大檢查,醫生告訴我,這是乳癌,而且很嚴重時,我站在媽媽身後掉眼淚,不敢讓媽咪看到,頻頻拭淚,結果隱形眼鏡掉出來,接著我們便開始長達五年七個月的抗癌旅程。這中間,多少痛苦,但也有多少歡樂呀!媽媽走後,我們發現她的手札,裡面寫著對不起我們,把自己弄成這樣,害我們跟他一起受苦,媽媽好自責呀!!媽媽有段時間住我家,我陪她打針、幫她復健、煮飯給她吃、幫她按摩。後來她回她家住,我每個禮拜回去看她或是載她去醫院,卻意外的撿到母女獨處的時光,我常陪媽媽去吃好吃的,陪媽媽逛街買東西。許多的畫面不斷湧現,媽咪,我們的快樂時光呀,我不會忘記,這五年七個月不是我陪妳,其實是妳陪著我,讓我享受當獨生女的滋味。媽媽走後,我在她抽屜裡找到她在去年寫的遺書,最後一句是謝謝英慧辛苦了。媽咪,我一點都不辛苦,我多愛跟妳在一起,跟妳撒嬌耍賴,依偎著妳,聞妳身上的味道,享受當女兒專寵的權利。

柔和的音樂帶我回到媽媽的身邊,像風輕撫過一樣溫柔。蕭邦的音樂常會在中段出現轉折,彷似走回甜美的思緒裡。一段段和媽媽的快樂時光一一湧現,雖然我留著淚,但是,全都是浮現與媽媽在一起的快樂畫面。媽媽,現在我只能想妳了,妳會在蕭邦裡,我會再彈起蕭邦,妳要在我的音樂中起舞喔!!

 

步出音樂廳,泊文笑著跟我說:「原來寫給情人的音樂,也會因為思念媽媽而落淚。」是的,媽媽。妳已經離開我兩星期了,我的生命還要往前走,但是妳並沒有停止在2013526日下午1:00,我往後的日子,妳將這樣出現,萬事萬物都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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