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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走到這個路口,分離的叉路。其實我很明白該放開妳的手了,但是我還是好不捨、好不捨。我很明白,這一放手,就是永遠的失去;如果不放手,看著妳痛苦,我又何忍?而且我們早就約定好,不強留不是嗎?我怎能違背對妳的諾言呢?

  

    在妳病危的那個早晨,急促的呼吸讓妳身體累積了過多的二氧化碳,以至於意識漸漸模糊我不斷在妳耳邊呼喚妳。我跟妳說:

「媽咪,我是咪,妳的寶貝,妳跟我說話好嗎?」

「媽咪,起來吃點東西好嗎?」

「媽咪,我叫弟弟妹妹回來好不好?」

「媽咪,我很吵對不對?妳趕快起來叫我不要講話!」

摸著漸漸冰冷的妳,沒有回應,我心裡好著急!在醫生一番小急救後,妳慢慢趨於穩定,戴上了強力氧氣罩,妳的意識漸漸回復過來。我仍不斷在妳旁邊呼喚妳,我問妳:

「媽咪,妳知道我是誰嗎?」

妳點點頭,想說話的樣子,我拿下妳的氧氣罩,只能幾秒,妳跟我說:

「寶貝!」

我的眼淚馬上掉下來,這是妳清醒時,最後跟我說的話了!

   

    是的,我是妳第一個寶貝,當我們第一次相見時,妳年輕而美麗,妳乳養我、照顧我。我也是妳的生日禮物,因為妳在妳22生日的那一天生下我。我從小就不曾自己過生日,因為我每年都和妳一起慶生我越長大每個人都說我長的好像妳,像到連妳的表弟甚至把我當成妳,我常要提醒妳的說:「我是她女兒!」。我多麼喜歡像妳,妳知道嗎?我以我像妳為榮。妳是那麼溫柔,那麼容易親近。妳用全部的愛與歲月,奉獻在我們這個家。妳和爸爸,給我們穿最好的、吃最好的,你們是我這一生中,認識的第一份愛。讓我有依靠,對人有信任。童年的照顧,妳帶我們到上帝面前;妳鼓勵我走音樂這條路。我多麼幸運,當有挫折時,總是有妳的扶持,當我快樂時,總有妳的微笑,長大結婚後,妳仍然守護著我,我生小米小Bi時,妳幫我做月子,把我補的健健康康。當我有事情,妳總是在後面支持我,幫我照顧小孩。媽咪,我總想能幫妳做些甚麼,來回應妳的愛,但妳對我們,始終付出的比我們還要多,這就是妳,永遠留意我們的需要。我實在無法想像失去妳之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我沒有媽媽的電話可以打,沒有媽媽可以耍賴。失去了妳,像切下我身上一大塊肉一樣疼痛。

   

    我常覺得我就是那種「媽媽的女兒」,因為很多事情都要從妳那得到答案,我也知道妳的方法跟別人也沒甚麼不一樣,但我一定要聽到的答案我才會放心。當我心慌意亂,就是要看到妳,跟妳說說話,我才能定下來。一直到妳生病,我告訴自己:「妳要堅強啊,媽媽要靠妳了。」就這樣,一向依賴妳的女兒,開始扶著妳往前走。直到妳離開,我才明白,這五年七個月,仍是妳在陪我,不是我陪妳呀!在每次去醫院結束,都會要我帶妳去餐廳吃些精緻美味的料理,去百貨公司逛逛街。妳還是當我小女孩,常常買東西給我。也只有在妳面前,我才會全然繳械,輕鬆自在。妳身體還好時,我也會帶妳去散散步。有時,我會窩在妳旁邊撒嬌,聞聞妳身上的味道,妳叫我走開,說妳自己很臭,全身都是藥味。可是,媽媽,妳知道嗎?我覺得味道也是有記憶的,我從小就喜歡聞妳身上的味道,這是我不會忘記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明,但是,我真的記得屬於妳的味道。

 

    自妳發病以來,我們都感謝上帝讓我們知道要好好把握跟妳相處的時間,每年暑假,美眉全家從加拿大回來,我們和英智全家一共13人會出去旅行,這幾年來,我們幾乎把台灣轉過一圈,媽咪,謝謝妳,給我們生命,也給我們這些美好的回憶。在這叉路口,妳起程往天國的旅途,到更好的地方去住,我不應該哭的,妳會擔心我,擔心我剛開完刀的眼睛。媽咪,失去妳,我像走入迷途一樣。但是,媽咪,我想能告訴妳的是,因著過去妳愛我,教導我,妳早就告訴我生命的方向了,妳已經帶我到主面前,是的,我會讓自己飛得好,不只有妳,我還有主耶穌。妳的信仰、妳的生命、妳的長像、妳的思考方式,妳的DNA……都早就延續在我身體裡面了!我並不孤單,是嗎?

   

    C.S Lewis(納尼亞傳奇的作者)的愛妻Joy在病逝之前,曾和他談到她快要死了,C.S Lewis並不想和她談論,他說:

「我能承受,我不想談這些,不要破壞此刻的感覺。」

但是,Joy跟他說:

「我快要死了,我希望你不是「只能承受」,而是比「只能承受」更好,未來的痛苦中,會有現在的快樂,這是交易。」(The pain now is the part of the happiness in the past......It's a deal.)(Today's pain is part of that time's happiness.

JoyC.S Lewis用積極的態度面對未來的痛苦而積極的力量來自於現在的快樂人生就是這樣,快樂與痛苦交替著。沒有人可以選擇只要快樂不要痛苦。累積了現在的快樂,這是將來在痛苦中仍然能往前走的能量。媽咪,這一生因想念妳的眼淚是無法停止了,但妳的愛是我繼續往前的能量,即使未來,我因為想念妳而痛苦,但回憶起過往曾經,就是我在痛苦中尋得快樂的動力,因為我有妳的愛,我會比「只能承受」更好,妳並沒有靜止在2013526日下午一點,妳的愛還能給我往前飛的勇氣,直到我們再見面的那一天。

余光中有一首詩,道盡了我們的母女情緣 ~~~

我最忘情的哭聲有兩次

一次,在我生命的開始

一次,在妳生命的告終

第一次,我不會記得,是聽妳說的

第二次,妳不會曉得,我說也沒用

但兩次哭聲的中間啊

有無窮無盡的笑聲

一遍一遍又一遍

回盪了整整三十年

妳都曉得,我都記得

                                      ~~~母難日三題之一     今生今世

我會永遠記得,給我生命,給我的愛,給我的歡樂和給我的回憶的妳。從我出生到妳離開的這段快樂時光,是我永世珍藏的寶貝。最後,我要告訴妳的是:

親愛的媽咪,能成為妳的女兒,是我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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